杨殿飞接触到滑冰，完全是因为罗毅。
那会儿他和罗毅还都是只会在大街上疯跑的傻孩子，整天招猫斗狗的，到处发泄过剩的精力，非常招人烦。
后来，罗毅的一个叔叔不知从哪弄来了一双冰刀鞋。
L省的冬天来很早。
到了十月份末，湖面就差不多已经结冰了。
罗毅穿着冰刀在冰面上滑，比他们这些只会在冰上疯跑的小傻子高了不止一个档次，倍儿帅，倍儿拉风。
杨殿飞仗着和罗毅关系好，熊他把冰刀借给自己穿。
罗毅天生就实心眼儿，仗义大方，也愿意借，天天都借。
他滑多久，就给杨殿飞滑多久。
头几年，杨殿飞和罗毅就是共享一双冰刀鞋。
罗毅的脚比杨殿飞大上2码，他的鞋杨殿飞穿着其实并不合脚。滑的时间长了，脚上磨得全是血泡。
但杨殿飞不在乎。
杨殿飞喜欢那种冷风像刀一样割在脸上的感觉。
疼，但很带劲儿，很痛快。
小学的时候，罗毅家里发现他有天赋，要送他专业的地方学。
罗毅非要带着杨殿飞一起。
但杨殿飞家里穷，穷到连双冰刀鞋都买不起。
罗毅撒泼打滚，连哭带闹，硬是让自己的爸妈掏了双份的学费，把杨殿飞一起带上了。
于是他们一起上课，一起训练，进了同一个队，参加同样的比赛。
杨殿飞是妥妥的天赋党，起步就比别人快将近半秒，还天生的手长腿长，连教练都觉得这是个天生的好苗子，宁可不收他学费也要带他练。
但不收学费还远远不够。
比赛、路费、食宿，都需要钱。
杨殿飞没钱，也不能再张嘴让教练帮忙垫。
但好在，需要出门参加省级比赛的时候，杨殿飞已经上初中了。
杨殿飞就偷偷的出去挣钱。
没满16岁，什么都干不了，他就只能干点替人抄作业、帮人跑腿买小食品的活。
罗毅仗义，不能眼看着自己兄弟受苦。
十几岁的孩子了，又不好意思再伸手管家里要钱去替杨殿飞付路费，他就跟杨殿飞一起去挣。
罗毅的腿伤哪来的？
就是这么来的。
杨殿飞记得，那天下了很大的雨。
一个学生让他们出去帮忙买包烟，跑腿费十块。
罗毅乐得不行，立刻就翻墙出去了。
雨很大，到处都又湿又滑。
罗毅从墙头上跳下来的时候一个没站稳，右脚跟腱断了。
去医院的时候，从来没哭过的杨殿飞哭得比罗毅都惨。
大夫一个劲儿的安慰他们，没关系的，只是小伤，对普通人没有任何影响，不影响正常生活。
但他们不是普通人。
他们是运动员。
赛场上0.1秒的差距就能定胜负。
罗毅没病没灾的时候都滑不过杨殿飞，更何况受了伤。
罗毅也怕自己再也不能回到冰场。
所以伤还没好利索的时候，罗毅就又穿上了冰鞋，回到了冰场。
右脚使不上的力就要全身代偿。
在恢复期，罗毅摔了数不清的跟头，吃了数不清的苦。
最终，他虽然还站在冰场上，但双腿都落了旧伤。
冰场上的杨殿飞，走的每一步，都有罗毅在背后推他一把。
没有罗毅，就不可能有今天的杨殿飞。
但现在，眼睁睁看着罗毅与机会失之交臂，杨殿飞却连告诉罗毅实情都不敢。
甚至于，他眼睁睁看着“缩减名额”的罪魁祸首在他眼前晃来晃去，成为他的“室友”。
凭本事，罗毅拿不到名额，那没说的，谁也没有怨言。
但这名额得给凭本事挣来的人，不可能给一个外省的。杨殿飞也不可能让占了罗毅名额的人还在冰场上生龙活虎，耀武扬威。
按杨殿飞的脾气，早就跟唐成周打起来了。
但杨殿飞还真不能这么干。
因为理智告诉他，意气用事不能解决问题，他得为他们队、为他们学校争口气。
杨殿飞就这样，无数次的想掀了桌子，又生生忍下。
本来他忍得好好的，只是看到一心想在市运会上拿个名次的罗毅，杨殿飞觉得自己的头脑又开始发昏。
他怕自己一时冲动做出过激的事情，就只能尽可能的远离唐成周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