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一只手紧紧地扣在她手腕上,一只手放在她的肩上,两人的距离很近,近得她稍微一抬头就可以看见他眼里闪过的火光。
“你冷静点。”她红着眼。
良久之后,他说得极慢,仿佛每吐出一个字,就像有一把大锤往他的胸口上敲,一下又一下,“我和她只是契约结婚,你等我三年……”
阮素兮仍心有余悸,“可……”
“没有可是。”他强势地回绝,“我送你回去。”
等他再回到医院,卓碧云显然等候多时,“你从小主意就正,没让我操什么心。可你既然和甘宁订了婚,就不该和素兮纠缠不清。”
顾景洵低头垂眸,沉默不语地扶着轮椅。
卓碧云轻拍了两下他的手,“甘宁脾气是差了点,可她没坏心眼,以陆家的地位配你只高不低,我也盼着你早点成婚生子。”
很多时候,父母不一定什么都了解。好比父母的絮叨,也是需要一定的理解,才能感受到它代表的温暖。
他的情绪再次起了涟漪。
顾景洵伸手碰了一下鼻子,又听她语重心长道,“等哪天到地底下见了你父亲,对他也算有交代了。”
只可惜,他和陆甘宁的关系,并不是普通的男女之情。
因为他父亲的冤死,他和她之间,横亘着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。
顾景洵深眸转冷,推着轮椅道,“儿子明白,等送您回去,我去找她。”
诊室内,一派静谧。
冰袋敷在脚腕上,麻冻之感丝丝缕缕席卷而来,可再冷也抵不过心寒。
父亲安慰她,要想留住男人的心就把眼光放长远,不必拘泥于小女人的手段。再不济,他使些雷霆手段,不怕顾家那小子不服软。
可她累了,也倦了。
人生第一次掏心掏肺地对一个人好,可他非但不领情,还屡次责难于她……
透过虚掩着的门,顾景洵见她背着身,整个人伏在床榻之上,额头枕在小臂上。
诊室并不大,放了一张病床和一排药柜,连个落座的地儿都没有。
他瞧不清她的神色,见她右脚腕无力地垂在,脚踝肿成馒头,“母亲腰腿不便,叫我来看看你。”
陆甘宁正伤心地默默垂泪,忽然熟悉的男音就在耳畔响起,她还以为是幻听,一抬头,入眼就是男人俊朗的面庞,她不由一愣。
男人已进了屋,狭小的诊室显得格外窄促,他缩着长腿,立在一侧。
他来看她,只是出于他母亲要求……很好,把话说清楚了,也省得她表错情。
陆甘宁默默听着,脸色“唰”一下就白了,慌忙坐直来,正准备下床。
偏偏被身高腿长的他堵着,她根本出不去。
她抬头却见他神色严肃,眉宇间满是厌弃,心知他肯定还在记恨自己。
她只觉得浑身无力,头跌回枕面,脸深深地埋进去,声音嘶哑迷蒙,“怎么,人你也见着了,不走还想跟我算账?”
男人见她软软地趴着,只不过嘴上依旧不饶人,目光幽深,“你以为你陆家欠我的,这辈子还得清?”
她手指微微颤动,狠下心道,“就算我推了她,可我也照顾你母亲,那就算两清了。回头我就宣布取消婚约,以后你我就桥归桥路归路!”
顾景洵秦然沉默了下,然后慢慢吐出一句话,“订婚是你提的,退婚还能随你胡来?”
她不由怆然大笑,剜心的痛慢慢扩散,疼得她呼吸急促,“你既然舍不得阮素兮,如今我放你自由,你还有什么不满?”
顾景洵冷冷一笑,“不满?我母亲出院在即,在这个节骨眼上退婚,别人会怎么看我?又会怎么看陆家?”
陆甘宁明白他没说错,可还是气不过,“所以呢?”
“所以你我之间,只能由我来喊停!”顾景洵眼里闪了闪,斩钉截铁地说道。
所以,他还是愿意结婚的?
陆甘宁按捺住心底的狂喜,“可我依然认为,婚姻的基础是忠诚。”
顾景洵明白她的意思,“只要你不伤害她,我会承担起丈夫的责任。”只要你受得住!
只是剩下的那句话,他没说。